第四天(5月19日)
满谷坞——克灵溶洞——胜吉源头——满谷坞
地下溶洞探宝 胜吉源头溯源
(资料图片)
误入黑熊领地 听取蛙声一片
烈日当头,山路漫漫,我们此行要从绍坞古村上方的阿耍居垭口(头顶上方)穿过。(奚百川 摄)
5月19日上午,我们依旧是早午并作一顿,按照预定计划,于11点左右用了饭,带上砍刀、绳子、电筒、锣锅等工具和米饭、腊肉、鸡肉、白菜等食品后,再次从家里出发,顶着炎炎烈日,从村口朝西南方向迂回攀登前进,目标是位于羊子脑壳下方的一个天然大溶洞——克灵溶洞,以及到宝山人民的母亲河胜吉(意为清冽的河水)源头进行考察。这两个地方相距不远,是所有宝山人口中赞誉有加、老少皆知的殊胜之地,过去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前往春游,也是文人雅士踏青、野炊、探险、猎奇的好去处,听起来颇为神秘,我此行是一定要去的。
走了四五公里山路后,我们来到阿耍居背后的垭口处,在低矮的次生林地中间,一路上还时不时能见到碳化发黑、标本一样孤单耸立的高大松树,很多都已死亡,这是八九年前此地经历了一场大火浩劫的残迹证明。只听阿春说:“可惜了,之前这一带盛产松茸,能够给村民带来可观的收入,但自从大火烧毁森林后就很难再找到了。”
又走了一两公里,阿福说:“附近有黑熊冬眠的山洞,要不要绕过去看看?”阿林一听就来劲了,说要去要去。我既期待又忐忑,之前身边的熊故事听得不少,还一度向往过猎人的荒野生活,却从来没有机会真正体验,有些遗憾,再加上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探险考察,心想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”,也就鼓足了勇气,跟随阿福、阿林前往一探究竟。
我看到的熊洞与想象中的有所不同,它们离山路并不远,仅有二百米左右的距离,也不是在高山和危崖边上,而是在稀松平常的平坦林地之下——第一个熊洞孔径大概只有一张桌子那么大,圆圆的入口垂直地通向地下。地底下却别有洞天,像一个细脖子的大肚子容器,是熊、蛇等冬眠动物天然的遮风挡雨处和理想的过冬场所。阿福站在洞边,借着垂直照进洞里的阳光,为我进行指点,说里面有什么什么,熊冬眠时会睡在哪里哪里,只听得我后背脊梁骨冷飕飕的,深感阴森恐怖,真害怕下面洞内钻出一头熊来!第二个洞口离第一个洞不远,只有十多米的距离,藏在一个较大的岩体根部,我怀疑这两个洞在地下是相通的。
阿林在熊洞边上观察。(奚百川 摄)
离开熊洞,又继续在去往羊子脑壳(纳西语称“打牛地”,现为彝族村落)的路上走了三四公里后,我们从路下边岔出,横穿过一条废弃已久、隐约可辨的林区公路后,在一片低矮的松树、栗树混交林斜坡地上缓缓而下,走了几百米后,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天坑旁,目测应该有一个标准的篮球馆大,陷落深度应该在三四十米左右,又因它位于克灵居山麓南侧,因此被称为克灵溶洞,少数人称水帘洞。
天坑在前方斜坡上,谷底有胜吉源头,大U型谷后方的高处台地是羊子脑壳。(奚百川 摄)
天坑的入口在东南边缘一侧,犹如地下旋转楼梯一般蜿蜒向下,但入口处和最接近它的地下台地间有五六米左右的垂直高度,身边又没有任何抓握之处,脚下仅有立锥之地,站立不稳就会落入深渊,可谓惊险。阿福试了试之前人们为方便进洞而特意搭建的两根圆木,发现多有腐烂之处,说明早已不堪负重,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光顾了。这是我们面临的第一个难题,但我们早有准备:阿福用砍刀为我们砍来了两根长长的松木,重新搭建了天梯,又在身上拴了绳子后,方才一个接一个地下到洞内,沿后面的“旋转楼梯”而下就变得简单了。
我们走在三四十米深的天坑底部,只见里面的植被异常繁盛。其中,既有高大乔木独树成林的景象,又有苔痕、灌木、杂草丛生,像进入了一个迷你型的热带雨林,一派郁郁葱葱,这是由于溶洞内冬暖夏凉、恒温恒湿的独特优越局地小气候环境造成的。由此推测,洞内应该还有蝙蝠、燕子、蛇等一类的动物。
我们边走边四处观望,突然,眼尖的阿春发出了一个惊讶的叫声——“羊肚菌、羊肚菌!”我们仔细往他手指的脚下方向看去,真的有一颗神奇的野生羊肚菌,从富含腐殖质的落叶堆和潮湿绿叶中间钻出来,亭亭玉立地出现在我们眼前,真的太不可思议了。作为极其名贵的野生山珍,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够在野外邂逅她,一睹她美丽的风采芳容。想必有其一必有其二,经过认真搜索,我们一共找到了4朵羊肚菌,也算是旅途之外的意外惊喜和收获吧!
克灵溶洞(天坑)(奚百川 摄)
野生羊肚菌。(奚百川 摄)
天坑洞内有洞,从天坑底部进入溶洞前,只见头顶上方几十米处,有一圈屋檐似凸出的岩体上有滴滴答答的水滴落下,雨季时应该更加明显,形成了一帘水帘,这可能是部分人将溶洞称为水帘洞的原因吧!
天坑洞内有洞。(奚百川 摄)
溶洞的入口处较为宽阔,里面别有洞天,但一团漆黑,脚底下还长满了青苔,我们纷纷打开电筒、手机等光源,小心翼翼地深入阴曹地府巡游了一番,只见洞内景色各异,石笋、石柱、石花、石幔、石田、石帘、石瀑等构造发育较为明显:有的地方,像一垄垄微观的仙人遗田,现在还只是“旱地”,雨季后将会换成碧波荡漾、水汪汪的“水田”模样;有的地方,似庄严肃穆的菩萨打坐,场面宏大庄严;有的地方,似一尘不染、通体洁白的瀑布落下,又瞬间凝固……
更妙的是,洞口附近还有一汪细细小小的泉水,虽谈不上充裕,但却四时不断,正好够前来猎奇揽胜的人们生火做饭之用。但也正是因为有了上述这些方便之处,加上克灵溶洞在当地知名度较高,因此受到的影响破坏也大,洞外石笋石柱横七竖八散落一地,显然是被人用斧锤敲凿下来后,又因不方便搬运或不甚满意而被舍弃在这里的。之前,我听说克灵溶洞共分为上中下三层,此次由于时间关系只考察了中、上两层,中间的一层洞内大约有一个小型篮球场馆那么大;上面一层的入口很小,仅能容一人贴着地面匍匐前进,看似里面别有天地,但此次阿林钻进去后发现里面其实也仅有一两个房间大小,再无新的岔洞生出通向其他地方,只能无功而返。
总的来说,我们此行的一个大致判断就是——克灵溶洞是一个特殊的、很有价值的景点资源,但从未来发展旅游的角度上讲,似乎其空间容量和景观质量都差了那么一点点。但同时,从该地区发育明显的典型喀斯特地貌看,不排除周边地区还有未为人知的、更大规模的大型溶洞群存在;另外,即使对克灵溶洞本身而言,我们此行也只能说是简单业余地体验了一下,谈不上是真正的考察。比如被人丢弃在路上的水晶石,我们就没有在洞内看到;又比如下层溶洞,我们此行还完全没有涉及。因此,也不能提前擅作结论。当务之急,一是要由专业人士开展真正的资料调查活动,全面准确掌握情况;二是要做好保护工作。
仙人打坐。(奚百川 摄)
洞里的水晶石。(奚百川 摄)
从克灵溶洞下到胜吉途中。(奚百川 摄)
三点半左右,我们出了克灵溶洞,简单地原地休整了一下。接下来的行程,是慢慢沿山坡而下,先到胜吉边上,然后再溯源而上,最后到达河流源头。
在密林里穿行了近一个小时后,我们来到胜吉边上,胜吉——是宝山人民的母亲河。千万年来,源自“雾鲁阁古”(意为银石雪山,汉语称百花山,海拔约4300米,在羊子脑壳上部)冰山雪岭深处的融水,经地下慢慢渗透,在位于羊子脑壳下部的山谷谷底一带慢慢汇聚成浅层地表水,时隐时现,最后在士名丁(纳西地名)下部一带的喀斯特岩缝中集中喷涌而出,成为胜吉源头,流向下游谷地,哺育了宝山和宝山人民。宝贵而富足的水——是宝山优越于其他金沙江江边干热河谷地区的真正优势之所在。没有胜吉,就没有家乡的层层梯田,就没有宝山河谷的勃勃生机和绿意盎然,就没有石头城的奇迹。
半个世纪以前,胜吉源头四周近百平方公里土地,也都是抬头望不见天、人迹罕至的苍茫原始森林,保留着千万年来地球生态的原貌,出水量也要比现在要明显大得多。纵观历史,人类的每一段文明,似乎都离不开大江大河的滋养哺育。比如古巴比伦、古埃及、古印度,这些数千年前相继出现的文明,与其说是特定人类智慧的结晶,不如说是大江大河孕育的成就,缔造的辉煌。即使是到了21世纪的今天,众多著名的国际大都会,也都有一条著名的河流与之相随相伴,如我国的长三角、珠三角,泰晤士河与伦敦,莱茵河与欧洲工业文明等等。
小小的宝山自然不能与上述有名的地方相提并论,但相似相通的一点却是,水——永远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最宝贵资源!人是自然的产物,是大自然这位慈祥母亲的儿子,自然好,母亲好,人类自身也才能好!特别是在21世纪全人类共同面临全球变暖,洪水、暴雨、高温炙烤等极端气候灾难频发的今天,这个蓝色星球上的每一个国家、每一块土地、每一个个人,都不是独立的存在!唯愿我们人类能够携起手来,永远地珍视自然!善待自然!保护自然!
胜吉和胜吉源头。(奚百川 摄)
我们从胜吉河滩边上一路往上走,时儿穿过密林,时儿经过瀑布,时儿经过激流,大约走了两三公里后,终于来到了胜吉源头,只见三五股小水桶一般粗的泉水从石缝之间咕咕冒出,瞬间就变成了一条河的源头。四周有几棵苍翠高大、造型奇特的不知名树木。离出水口不远的平地上,立着块一米来高的风景石,上书“山神”二字,落款为翁堆活佛和宝山某某人士云云,字体不是很清晰工整,应该只是十多年前的事情。
泉水并不冷,也谈不上特别清澈,这说明此地也许并非是胜吉唯一的、真正的源头。实际上,包括这一带在内的整个胜吉上游河段,是以时隐时现,地上河、地下河交替出现的方式而存在的,这就是石缝中间冒出的水既不显冷也不特别清澈的原因。
另据阿春讲,虽说这次我们看到的出水量也不小,但比他二十多年前春游记忆中的场景却少了很多,变化很大。当时的情形,可以用湖面上翻腾的大滚锅一词来形容。开始我还不是很明白,后来,我在出水口下游百来米处,也就是我们生火做饭的一大片较开阔滩头平地上,发现了隐藏的秘密,解开了其中的缘由——即在若干年前,这里还是一片水草丰美、湖光山色的景象,泉眼被隐藏在一个约有十来亩大小的泄湖之下。
其理由有二:一是在我们做饭的河滩平地旁边的山崖上,留下了一条十分清晰的、稳定的水位线,这只能是湖泊的杰作;第二条证据则更加明显,我在河滩边上捡石头的时,发现在下游五六十米处,宝瓶口似的河道中央,鼎立着一块约有一两层楼高、蘑菇状、中流砥柱似的巨石,刚好封住了河水的去路,巨石旁边一侧的河床底部,有清晰的陷落和冲毁痕迹,河水不断侵蚀掏空河底的部分泥石后继续向前,在巨石下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——很显然,这就是胜吉源头宝葫芦式沟谷型湖泊(泄湖)之所以能够出现,继而又消失的真正原因。看来,大自然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悄悄的改造自己,变换模样——这就是我们此行仅能看到泉眼,而之前在阿春的记忆里,胜吉源头是以有湖有泉、泉湖共生的形成而存在的原因和秘密之所在。
胜吉源头的大树。(奚百川 摄)
刻在湖心岛石头上的水位线——胜吉源头存在过泄湖的有力证明。(奚百川 摄)
五点左右,我们才开始做饭,好在阿福富有野外生活经验,片刻间就已用三块现成的大石头做成了一个简易灶台,很快就生了火,烧了水,还煮了一锣锅的土鸡肉,不一会儿,香味飘荡开来。阿林是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,加上胆大,就又一个人四处张望考察去了。
大约半个小时后,阿林回来了,他兴冲冲略带慌张地说:“附近有熊!差一点就碰到熊了!”我不无怀疑又有点害怕地问:“哪里哪里?哪里有熊?”阿林指着河对岸说:“就在河对面林子里的七八十米处”。起初,阿林在胜吉源头上方的林地里游荡闲逛,希望能发现一朵香菌、一只野兔什么的,结果,却在一片灌木丛下惊醒了一头正在睡觉的麂子,受到惊吓后往下游方向一溜烟地跑了。阿林跟着麂子的大致方向去追,不知不觉间就绕到了河对岸的密林中,在栗树从中看到了一堆奇怪的、半干的动物粪便,中间还杂夹着许多未经消化的白白的果实籽籽。一开始以为是麂子留下的,后来又发现附近有腕口粗的栗树树干半中拦腰被生生折断的情形,不像是人为留下的痕迹,方才感觉很不对劲。此时,从远处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好几声熊的叫声,应该是边撤离边对我们发出的警告。
阿锋和我面面相觑,内心早已起了波澜。我不无担心地问:“阿福,熊不会闻到香味前来攻击我们吧,需不需要换个地方呢?”阿福笑了笑,说:“不会,我们怕熊,熊还更怕两条腿的人呢!常年行走在大山深处,特别需要警惕和害怕的有两种情形——第一种是一个人出行,却不期而遇、狭路相逢碰到熊;第二种是带着幼崽的母熊。刚才做饭的时候,我早就听到了一声很像熊的叫声,但因为只有独独的一声,听得又不是太清楚,怕大家担心,所以才没有说,现在看来却是真的。”
我说:“山谷里水源十分丰富,很多地方都可以喝水,那么熊来这里干什么呢?难道也是像我们一样前来旅游的吗?”大家都陷入了沉思,却没有答案。过了一会,只见阿林站起来,从地上抓起一根木棍朝河对岸高高的树梢上面扔去,一枝长满红色果实的枝条徐徐落地。阿林走过去捡起来,采下几颗放入嘴中品尝后说:“咦!这不是樱桃吗?”
我们也跟着尝了尝,只见果实圆圆的、小小的、红红的,只有豌豆一般大小,味道又酸又甜,水分也足,跟家里种植的樱桃味道很像,在山里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,里面的籽籽也跟樱桃一模一样。谜底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——原来,河岸边有几棵高大的野生樱桃树,现在正赶上果实成熟的季节,附近的熊闻讯而来,又因樱桃树太高太显眼,就干脆用栗树枝条和叶子做了个窝,在附近吃了睡,睡了吃,应该有一段时间了,粪便里的樱桃籽已实实在在、清清楚楚地说明了一切,暴露了它爱吃山樱桃的小秘密。而我们这群前来胜吉源头考察探秘的不速之客,干扰到了它的生活,看到我们人多势众,因此熊主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,在远离我们的同时,还发出了相应的警告。
山樱桃和樱桃籽籽。(奚百川 摄)
六点半左右,我们的晚餐才大功告成,菜品有清炖土鸡、清香腊肉、鸡汤煮白菜、火烧青辣椒,主食是米饭,还有阿春最喜欢喝的粑粑茶,早已饥肠辘辘的阿福、阿春、阿林、阿锋我们五人席地而坐,围成一圈,美美地享用了一顿真正的风味大餐。
苦中作乐,饥饿好吃。(奚百川 摄)
直到七点一刻左右,茶足饭饱之后,我们才加快速度打扫战场,清理余火,背上行囊,抓紧时间往山下方向而去,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大路上去。
在回程的路上,我们特意沿胜吉两岸而下,目的是不走重复路线,多增加一点对河流和两岸生态的印象。俗话说“上山容易下山难”,这里的情况恰恰相反,我们一路狂奔,只经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,就已来到了阿耍居峰从下的胜吉河边。这里有一条山间公路,一座桥,还有一个废弃的石料场——显然是为开采和加工石料而修建的。天色渐暗,一行人正在奔走急行,这时,路边一个人高的边坡上小洞内,突然飞出一只鸟儿,显然是被我们给惊吓出来的。阿林说:“哥哥,里面肯定有鸟蛋。”
只见他轻轻地把手伸进去,很快就掏出了两个小小的、绿绿的很漂亮的鸟蛋。事实上,这已经是我们这几天来发现的第三窝小鸟了:前天早上刚从阿六岩布夸出发时在路边的草洞里发现了一窝,在太子关古道垭口附近时又发现一窝,加上刚才的一共是三窝。
每次看我们掏到鸟蛋,阿春都说:“我们三餐无忧,没必要伤及这些可爱的小生灵,还是放回去吧。”我们也都乖乖照办。
此时,我们也很接近绍坞古村附近了,随着海拔下降,气温升高,只听见这一段河谷里流水潺潺,蛙鸣阵阵,甚是热闹。另外,更加让人意外的是,天快黑未黑之前,在一块紧挨着河边的荒地上,顺着阿福手指的方向,只见百来米开外,我们居然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一幕:一对麂子眷侣正在甜蜜地啃食青草,秀着恩爱,大概几十米秒后,机警的麂子也发现了我们,又悄悄地隐进了河边的树林里。看来,近些年宝山的生态环境正在明显地朝好的方向转变,这是一件十分令人欣慰的事情!
河水潺潺,蛙声阵阵。(奚百川 摄)
(未完待续)
作者:奚百川 五斤五居
校对:张小秋
二审:谭元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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